十幾年前,一個朋友帶我到石景山俱馬術樂部。早聽說圈子里有個教練叫哈達鐵,在會所,和老哈坐對面,茶一杯接一杯,煙抽了一支又一支,沒什么太多的話說。我說要去看看馬,老哈便引我去馬房,他伸著脖子,弓著腰,晃著膀子走在前邊。記憶中,老哈的那身騎馬行頭從沒換過,一直穿到今天。從馬房出來,一名騎手騎一匹黑馬在場地上訓練,我說:“是匹奧爾洛夫?”老哈回答說:“好像是匹蘇高血?!币粋€專業(yè)運動員對一個愛好者說“好像是”,這倒不是說老哈虛偽,因為真正的蘇高血是1950年代進口的前蘇聯馬,這種馬有它嚴格的血統指標(純血的血統占95%),到20世紀90年代,那批蘇高血的后代已不可能保持它的血統標準。老哈清楚這一點,所以才這么說。他了解馬,又給外行人足夠的面子,這就是老哈的為人。 老哈愛酒,更愛馬。飯桌上,酒杯剛端起來,電話鈴響了,說一匹馬病了,他放下杯就趕去馬房。每次比賽完,他總是親自押著馬回俱樂部,很少例外。在對待馬上,老哈從不敢怠慢。據石景山俱樂部的人說,老哈前些年晚上喜歡和朋友打牌,但到了喂馬的時間,放下牌就走,可不管是三缺一還是幾缺幾。這些年我沒看到過他晚上打牌,倒是看到他晚上喝酒。老哈心里的事兒太多,他煩。他把從事馬術運動的過程叫做“愚公移山”。中國馬術運動起步晚,不成系統,人才奇缺,再攤上幾個不法商賑夾在這中間可想而知。 中國乒乓球界有劉國梁、王濤等大批權威,中國馬術界沒有這樣的權威。馬術這一大攤子,既不成系統又沒有權威,事兒不知從何干起,話不知從何說起。老哈不善言辭,但做事認真。他認定的訓練和飼養(yǎng)方法別人是很難改變的。老哈聽不進似是而非、半出半進的話,他學習和消化的知識自成體系。作為西塢馬術俱樂部的總經理和總教頭,他從不主動勸說來騎馬的人入會,而是希望來俱樂部騎馬的人通過他的教學真正喜歡上這項運動,他希望喜歡騎馬的人越來越多。我作為馬術運動的外行,不敢妄自評論老哈在養(yǎng)馬、訓練馬上的所作所為,但如果我有馬,我會放心地交給他。因為他真心地愛馬,他不是為了錢而從事馬術運動,而是因為對這項運動的虔誠。 哈達鐵曾是全運會馬術冠軍隊成員,也曾擔任過中國馬術隊的教練。1997年,在上海舉行第八屆全運會,我專程去上海觀看馬術比賽。我請老哈等一些運動員吃飯,為他們加油。當晚只有老哈沒來,電話里他告訴我他有工作不能參加。其實我了解老哈,大賽前他可能沒這心情。在八運會上老哈率領非官方體制的北京隊(石景山俱樂部)取得了團體冠軍。當天下午,一家餐館“慘不忍睹”:幾十人占據著大廳,椅子被騎碎了,酒被喝光了,一些人的背心被撕爛了……哭的、笑的、唱的,亂成了一團。老哈和我在同一張桌子,他的屁股就沒沾過椅子,一直站著,唱著,喝著,笑著,坐在老哈的對面,感受著這位達斡爾族漢子內心涌動的激情,就像歌里唱的:父親的草原,母親的河...... 我沒有資格評價老哈現在的騎術水平,但我發(fā)自內心地說,老哈那種德行的人才適合從事馬術運動,老哈那種品質的人才適合做馬術運動員和教練員。老哈曾對媒體感言自己的人生目標:“有酒喝,有馬騎?!边@實在是個境界。佛教教義的根本在于求“覺悟”,老哈是在努力去求“覺悟”的人。 艷陽兄約我寫寫老哈,我不太善于去夸獎什么人?;盍舜蟀胼呑?, 一事無成,如果說有什么值得提的事情的話,那就是與哈達鐵之流為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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